第三六九章 世情多詭詐 業重信癡愚

秦霜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，令得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。秦霜如今一只手便擱在游天逸頸項附近，雲臺禁制雖然已經碎裂，按理來說這一場爭鬥也可以落下帷幕。但是誰都不懷疑她依然舉手間就能滅殺游天逸，沒有人能來得及救援。但是兩人相談之間氣氛卻還和睦，令得廖滄海諸人心中有了些希望。只是誰也沒有想到，竟是要一門秘術來換。能被指明換取游家天驕的秘術豈是小可？他們可不見得能做主。而冥界的元神修士更是心中焦急。知行真人便張口勸道：“楚道友……”

秦霜搖了搖頭：“知行真人，我知道你要說什麽。只是我這一生，曾經做過一件違背心意的錯事來，已是愧疚難當，常常為此自責，幾成心魔。如今兩方對立，殺人談不上對錯，我卻不願違背我之本心。我的目的已經達到，剛才他既能為至親癡愚一次，我如何不能順應本心放他一馬？”

說罷，她轉頭望著廖滄海等人：“你們總不會以為我因為什麽惺惺相惜，便會無條件放他走罷？我想，再是無雙的秘術，恐怕也抵不過游家這名天驕？”

游天逸卻是一直都很安靜，沒有插言，似乎將自己的生死都交給了其他人決定。他專註地看著秦霜，這個在自己前面親手殺了六叔，如今卻又給了自己一條生路的女子，目光中覆雜難辨。

廖滄海便先問道：“不知楚道友要哪一門秘術來換？”

秦霜微微一笑，望著游天逸。游天逸這才嘆息一聲，明白了秦霜的意思。這也在情理之中，以秦霜的身份，得到這樣的寶物倒也有可能，若能提前禦使，自然如虎添翼。也唯有這門秘術。才能得她青眼，當得起換回游天逸的性命。

他艱難地轉過頭去道：“海叔，她要的是《千演訣》！”

秦霜自然沒有猜錯，游家老祖宗將游天逸此人看得比這門秘術要緊得多。畢竟他不僅是游家天驕，還有另一層身份，一名超級宗門的化神頂峰修士的親傳弟子，並多得看重。游家將他喚回幫助家族鏟除敵人也就罷了，若是不能全須全尾地將他交回去，事情便鬧大了。只是連游天逸都敗了，幹凈利落。毫無懸念，如何對付秦霜，恐怕這十年之內。他們也要大大斟酌一番了。

秦霜將到手玉簡仔細翻閱了一陣子，事關重大，她自然擔心游家人在其中做什麽手腳的。半響，才滿意地微笑起來。

知行真人雖然極想要斬草除根，但是卻知以自己的神通還辦不到這一點。更無法強行壓制秦霜，也只得罷了。秦霜正欲離去之前，忽又回頭道：“游天逸！”

游天逸在諸人的扶持下，正預備起身，聞言向她看去，卻見她收斂了笑容：“痛失至親之事。遠非常人所能看破。我之行事，歷來便是求個無愧於心，只願殺當殺之人。只是今日這一戰卻是不同。兩界交戰，拒敵於門外是我等修士應為的。我殺他們，談不上後悔，但是這個仇，我接下了。有生之年。隨時待你尋仇。”

自然沒人知道，她所說的是指她還待在冥界的時間。入冥界掐指一算也有四十餘年了。昔日故人都已老去，她心無掛牽，一待修為足夠，便將入冥殿了結這一段因果。但是游天逸此人情重，游畢律之死很可能成為他的心結。他畢竟也是難得的天驕，又有一個好師傅，，傷勢甚至遺失的本命法寶都可能有彌補之機，應當不成妨礙。不過性子太軟，又不長於爭鬥而已。這些，將來都可以歷練出來。她不願意這名天驕就此打入凡塵，替他留著一個念想，終於要好一些。她自己飽受心結之苦，卻不想他人也步此後塵，不過她所能幫的，也只有這一句而已。

眾人怔怔地看著秦霜被簇擁在眾修士當中，開啟禁制，從冥界一側施施然離去。禁制重又合攏的一刻，隱隱傳來震天的歡呼聲。

留下這麽一名天資出眾的生死大敵的性命，更放言隨時等他尋仇。如此氣魄，實在罕見。只是，她卻是有這個資格。以她的天資和神通，她可以不懼怕尋仇，自然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了。那走動間光影浮動的窈窕身影，註定將成為這些人永難磨滅的記憶。

半響，廖滄海才道：“逸兒，你沒事吧？我們盡快趕回去，你好盡快療傷，免得拖出什麽隱患來。”

兩界矛盾不可調和，他們不可能出言稱讚秦霜為人，因此都將此事拋在腦後，再不願提起。

未多時，那已開啟六十年的光門轟然關閉。秦霜在震天的歡呼聲中，微微回頭看了一眼。到目前為止，前期的謀劃都還算順利。如今光門關閉，她倒是可以放手施為了。

眾元神修士逗留於那些煉魂期修士的營地當中，也起個安定人心的作用。不僅不必有人去受死，還可保得十年安定，對於這些煉魂修士自然是大好消息。如今眼見為實，見光門關閉，許多煉魂修士看向秦霜的目光中都有些狂熱的崇拜之意。不到一百歲魂齡，以一敵三，滅殺兩名元神修士，重傷一名，這等戰績如何能不讓以力量為尊的修士崇拜？

秦霜見光門關閉，便傳音給知行真人道：“知行真人，可否與我同去光門處，我有些事情要說。”秦霜的謀劃甚大，不可能瞞過所有人，因此必要得到知行真人的支持。

知行真人雖因秦霜放過了游天逸一命而有些沮喪，但是秦霜的神通已非他能望其項背的，自然不敢有什麽怨言，兩人一並來到光門之處。

秦霜感慨地看著那扇近看有些飄渺的光門，良久沒有說話。半響，才悠悠道：“未能完成知行真人囑托，知行真人可有怨懟？”

知行真人連稱不敢，秦霜擺了擺手：“我沒有別的意思，我想說的是，來犯一人便殺一人，終究不是止住幹戈的好法子，總要想要一勞永逸的辦法才是。”

知行真人一楞，目光亮起：“難道楚道友有法子從我冥界開啟這光門？”

秦霜微微搖頭：“此門當是對方以破界珠在彼界面架設，我手中並無此寶，自然是辦不到的。但是，我可以想辦法封禁住這空間，使得這光門不得開啟。況且光門兩向開啟，沖突只會更大，如何能達到停戰止戈的目的？”這其中其實還涉及禁制問題，不過自然沒有必要與知行真人明言了。

知行真人似乎沒聽清秦霜說什麽一般，他自然知道秦霜精於空間法則，卻是從未奢想過居然能達到這個地步，封禁住如此大一片空間。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幾乎讓他心神失守，半響才語音有些發顫地問道：“多久？”

秦霜肯定道：“維持兩百年當無問題，之後再慢慢想法子便是。”

“兩百年！！夠了夠了。楚道友，我替冥界修士多謝楚道友大德。”兩百年，足夠冥界修士休養生息，恢覆元氣了。況且在他想來，楚素音才一百不到的魂齡，但是晉階分神當是毫無問題，有她坐鎮，每兩百年來加持一次，也可保住冥界千年安定。他哪裏知道，秦霜數十年後或是隕落或是離去，他這如意算盤註定是打不響的。

秦霜虛扶住他，道：“自當盡力的。還煩請諸位道友替我護法。空間法則精妙，想要破壞被這光門凝聚的法則，絲毫受不得驚擾的。”

知行真人連連點頭：“包在我們身上，定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攪楚道友。”

秦霜微微一笑：“如此甚好，我們便盡快動手吧。”

知行真人一楞：“如今已贏得十年光陰，不若等到時候再動手？”

秦霜皺起眉來：“此事我預計起碼要花費一年時光，中途若有變故，這個時間還要加長，自然不能掐著時間來。況且，此法到後期，光門附著的法則損壞太大，必會引起對方驚覺。雖然那時候他們必定已經無法開啟光門，卻依然能隔空操縱光門來對抗於我。我一人一身，又有分心於法則上，如何能抵得過他們合力阻擾。一著失手，對方有了防備，此事便再不可行了。如今游畢律隕落，又有十年停戰期，想必不少人會護送游天逸回去，頂多只有一名元神中期修士坐鎮，我自問還能應付得來。若是等十年將近，對方吃了這一敗仗，加派更多大能修士前來，恐怕未必能順利完成了。”

知行真人恍然一般，面上現出愧色道：“楚道友留下游天逸性命，竟是為此？可恨我竟小雞肚腸，誤解了楚道友的一片心。”

秦霜也不解釋，她放游天逸性命是出於本心，只是現在卻沒必要解釋。畢竟這樣的想法能讓知行真人心中好受一些。

知行真人既誤解了秦霜的意思，又覺秦霜說的有理，縱然立刻開始布置此事，也不過多損數年光陰而已。只要秦霜未隕落，一直來此地加持，其實並無什麽差別的。自然也同意立即開始行事，當即將所有元神真人召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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